无义音辞

但愿,万径人踪灭

飞机落地时已是凌晨,从机场出来后,干冷的空气和地上的积雪,带给我熟悉的十二月的感觉。

宁夏的天跟香港不同,尤其是晚上。香港的夜里,天是亮的,中环的灯火通明照亮整个天空,就像眼前存在一层带颜色的雾,即使晴空万里,满天银星,你却仍觉得看不真切。那种颜色让你呼吸不畅,十分危险。
宁夏的夜晚却是厚重的,就像一个黑色的大棉被,又厚又重的那种大大大的棉被,裹住了你,也像蒙住眼睛泡在洗澡堂的池子里,能感觉到水压。你能感觉到这个夜空的重量。睁着眼睛就和闭着眼睛一样。
回来的路上,“咋样啊,在那边还能习惯吗,哈哈。”
“还行啊,就是饭不好吃。”
“哦。那我怎么看你老在上课啊,大中午还上课?是不课程特别忙?”
“嗯,那边课表就这样,中午十二点上课。”
“哎呀你可得好好学啊,我跟你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,谁有都不如自己有,你说是不?你这几个月花了多少钱啊?”
“三万吧。”
“啊那么多啊!你有对象了吗?哈哈,哎.......那你这学校......你当初还不如在内地上一个算了。”
“我哥呢?”
“哎,他可忙了,前一阵考研究生去了,重庆的一个大学,那个听说可好了哎呀,它那个建筑专业比清华的还好呢!”
“哦。”

第二天坐车回大武口,路边的农田上盖着一层积雪。那些鸟们无法在雪中觅食,成群结队地飞到公路上来啄食儿。往来的汽车呼啸着经过,惊起一片麻雀和喜鹊。偶尔有几只贪吃的、反应慢的,就被车碾过去了,或是狠狠滴撞到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。
九零五的那片老房子几年前被扒了重建,新的小区陆陆续续住进了人。以前我姥姥家那趟房还有一户人家死活不搬,于是一个现代化小区中央,高楼们围着这么一座老平房。
这片住的还是以前那些老人。住我姥姥家对门的那个姥姥管她叫徐子,这人爱好捡破烂,卖了换些零钱。她捡了一堆破纸壳子烂瓶子摆在她家窗户下面。今天可不凑巧,物业来清洁来了,想把那堆破烂扔了。
那帮人敲敲窗户问我姥姥:“这些东西还要吗?”
我姥姥眼睛不好,得用手扒开眼皮才能看见东西。“这些不是我的,是对门的啊。”
徐子正好不在家,物业的人敲半天门没人答应,就决定先把破烂收走。
姥姥一看忙给徐子打电话,一只手扒着眼皮一只手摁电话,边往窗外瞅。“徐子!这来了个文明的大车把窗户底下那些东西都收走了!你还不来看看!”
最后还是给收走了,姥姥一边但心地念叨这咋办啊,一边又哈哈地笑徐子捡破烂这个爱好。
晚上打算出去吃饭,姥姥硬是要她请客。
“你想吃点啥呀?姥姥请!”
舅舅不乐意了“你请啥你请!我们吃鲍鱼呢你请啊?”
“鲍鱼能多少钱啊,吃个饭就几百么我请。”
“一千!”
姥姥听了,慢吞吞地说“啊,咋还一千啊......那算了......”
最后舅舅请我们去矿务局吃了一顿。

矿务局这个馆子是个开了十五年的、看起来又破又旧又埋汰的老馆子,开在街边把头。虽然看起来不咋地,但是毕竟开了十五年,味道其实是绝佳的,价格也是公道的不能再公道。前几年我来这吃饭,两间门面房加上里头一套小平房每次都坐的满满的。小馆子里也不招凤凰,大家都像是刚从工地干完活出来的民工大哥,面对着一桌美味实惠的家常小菜,一点也不在乎什么形象,都是抡开膀子吃,边吃还边天南地北地海侃。开店的那个大叔大娘也热情好客,直跟我们嘻嘻哈哈唠嗑。店内充满了热闹的空气。
这次去不一样了,人少了,没人了。大叔大娘靠在桌子边上无所事事,看见我们来了认出了这是好几年前的老顾客,赶紧给我们找了个热乎的隔间。舅舅把菜单给我,我轻车熟路刷刷刷,点了辣爆鸡胗、溜肥肠、炒莲花菜、红烧鲫鱼、酸菜穿白肉、韭菜炒五花肉。店家给我们拎来了一个铁壶,一杯一杯挨个倒满。双手碰起来暖暖手,吹两下抿一口,还是这破馆子的破壶里泡的破铁观音最好喝。
宁煤的效益从几年前开始越来越差,大武口的洗煤厂也几乎停工,工人纷纷下岗,大环境越来越萧条。“听说去年一年大武口就走了十万人。”
“走哪去啦?”
“去银川,去外省,这人啊,是越来越少了。来我们这吃饭的人也少了,尤其今年冬天。唉,挺着吧!”
“嘿!”舅舅也摇头。
这溜肥肠是真好吃。我姐夫是头一次来,起初嫌这馆子旧,吃了两口肥肠之后,
“老板!”
“老板!”
“哎,咋啦?”
“再来份这个肥肠,三碗米饭!”

喊歌——苏阳
天上日头,把河水烧干
时间钢刀,不把谁躲闪
任凭你我,把喉咙喊破
松一松肩,发一声呼喊
张大哥,李大嫂,放下你的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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